第27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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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7 章
“女君，如意飯館到了。”駕車的馬婦忽然出聲，也將她從宿醉後的不適拉回人間。
原來她一覺睡醒後竟回到了蒼桐鎮，伸手掐了一把臉頰。
疼
疼就說明她不是在做夢。
下了馬車後沒有走正門，走的是小門。
一直蹲在檐下臺階，兩手攏著臉蛋子發呆的陳渡一聽到敲門聲，眼睛倏爾亮起，竄得像只猴就往後門狂奔。
不知是跑得太快，還是想要快點見到那人，心臟在胸腔中劇烈跳動的聲響格外大，還差點兒左腳絆右腳摔了個狗吃屎。
推開門，門外站著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，呼吸緊跟著一窒。
身體往往比大腦要先一步誠實的撲進她懷裏，鼻尖嗅著獨屬於她身上的苦寒味，才有了一種抓住斷線風箏的真實感。
“姐姐你回來了。”
“嗯。”曲檀還是不大適應過於親密的接觸，兩只手舉起不去觸碰他。
陳渡抱了好一會兒才解了相思之情，腦袋埋在她頸窩處蹭了蹭，帶著點兒啞意：“姐姐你先休息一下，你看你的黑眼圈好重，這幾天肯定沒有睡好才對。”
“好。”曲檀也不拒絕地打了個哈欠，腦袋暈乎乎地就往房間裏走去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喝的那杯酒後效過猛，要不然她怎會昏昏沈沈，全身的力氣也跟著被抽走不留一絲。
回到房間，腦袋一沾枕頭就睡得昏天黑地，絲毫不知道床邊站了一個正對她虎視眈眈的危險分子。
曲檀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，感受到臉頰處傳來一絲涼意，帶著熨帖的撫平她連日疲憊，一直擰著的眉頭跟著舒展。
那種感覺越發強烈，就像是要將她徹底燒毀。
睜開眼，對上的是正擡起她兩條腿放在肩窩，埋首不知作何的少年。
“你幹什麽！”或許是還未完全清醒，本是呵斥的語調聽在他人耳邊像是縱容。
“我，我只是想要讓曲姐姐舒服點而已。”陳渡將嘴裏的甜水咽下去，身子前傾用臉頰蹭了蹭她，睜著一雙無辜杏眸，“姐姐不喜歡嗎。”
不，她真的一點兒都不喜歡，還覺得有些不適。
曲檀坐起，拉過被子蓋下風景線，伸手揉了揉眉心，強壓著慍怒：“你先給我出去。”
“姐姐為什麽要趕我出去，是我哪裏做得不好，所以才惹得姐姐生氣了嗎。”不明所以的陳渡又怎會老實聽她的話，正用那雙無辜杏眸水汪汪地看著她，兩只手緊張又無措地搓著，企圖等來她的回心轉意。
吃了一次虧的曲檀又怎會上當：“你先出去。”
“我不出去，我都好幾天沒有見到姐姐了。”難得硬氣起來的陳渡一個飛撲過去，“姐姐那天和我溫存後就走了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，又有多害怕你不要我了。你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，不親親我，抱抱我就算了，你還兇我。”
“陳渡。”
“嗯？姐姐怎麽突然喊我名字？”雙手圈住她腰身的陳渡正用嘴叼著她衣襟一角，有些生氣她突然打斷，又有些期待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。
“沒什麽，你先出去。”揉了揉眉心的曲檀將少年推開，“或者我出去。”
府試的成績要七天後才出，到時候會張貼在各鎮的府衙公告欄上。
出榜那天，曲檀起了個大早自個去縣衙外張貼的公告欄上看。
名字從下到上，最後發現她的名字在第一個，為案首，原本緊張的心情才稍稍緩和。
如今擁有了童試的身份，接下來就是秀才，在這種小城鎮，只要擁有一個秀才的身份就能成為縣令的座上賓，開學院，每個月還能領到縣衙給的補貼，社會地位緊跟著水漲船高。
這也為何那麽多人，擠破了腦袋也要上岸的根本原因。
曲檀回到如意大飯館，站定在大門外，雙手負後看著往來人群，鍍上陽光的飛檐朱翹，恍如隔世。
更覺得這是一場夢，等夢醒了，她仍在火場中掙紮求生。
伸出手，想試圖抓住些什麽，身後正隨風傳來一道歡喜。
“曲姐姐，想不到會在這裏遇到你。”清脆悅耳，如黃鸝出谷。
“嗯。”
“家裏的醬油沒了，爹爹讓我出去打點回去。”抱著一個小醬油壺的衛錚見她提在手上的東西看過來，幻想著這些東西要是屬於他的就好了。
依照目前曲嬸，曲叔對他那麽滿意的情況來看，他們肯定會讓曲姐姐娶他的。
雖然他也覺得她的眼睛生得有些怪異，要是內裏沒有情緒地盯著人，感覺像被惡鬼給盯上一樣。
不過有錢就行，他才不要同那些人嫁給一個不求上進的窮鬼，整天洗衣做飯伺候公婆不說，還活得像個老公子。
告別衛錚，曲檀準備往掌櫃說的那間鋪子走去，又迎門撞上出來逛街的白絡。
上一次他陪她找了房子，她都還未來得及同他道謝，不過想到手頭還有事，便扭頭往另一個方向走去。
致謝的事，晚點再說也不遲。
買了點吃食回到城南宅子，推開門，就見到坐在檐下折菜的曲父，遍尋一圈不見曲母。
曲父知道她想問些什麽，先一步開口解惑：“隔壁劉大姐家養的母豬生了兩只小豬仔，你娘最近天天跑過去看，也不知道那些臭烘烘的豬仔有什麽好看的。”
“興許是娘親想要買上一只小豬仔回來。”
“就你娘那個幹什麽都三分鐘熱度的性子，要是真買了一只小豬仔回家不見得會餵。”曲父冷哼一聲，眼珠子一轉，笑意爬上臉部皺紋，“阿檀，爹爹想要和你說件事。”
“嗯，有話爹爹直說無妨。”
“你覺得衛錚這個孩子怎麽樣。”曲父性子直，也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的鋪墊。
曲檀不明白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，便選了一個折中的：“挺好。”
曲父一聽，頓時樂了一拍手，連折到一半的菜都給忘了：“你也覺得好那就行，我和你娘還擔心你要是不喜歡阿錚怎麽辦。”
此刻曲檀也反應過來了，眉心拱起：“我如今外債尚未還清，身上又無能營生的手段，婚姻大事尚未考慮。”
“這錢，我和你娘不吃不喝，就算是借也要借回來。再說了你現在可是在如意飯館做起了掌廚，哪怕不在這裏幹了，日後單靠這門手藝自個開個門店不知道有多好。”
“爹爹說的我也想過，不過我還是那句老話。”
曲父見她軟硬不吃，便打起了親情牌：“你瞧你都準備二十二了，也不知道我和你娘走的時候，能不能抱得上孫女。我和你娘別的不求，就求有生之年能看見你成家立業，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，才能放心。”
“爹爹忘記了我現在還欠有那麽多外債，你說有哪個好人家願意將自家寶貝嫁給我吃苦。”曲檀有些苦惱地揉了揉眉心，怎麽都想不到催婚這種事情會發生在她的身上。
“你現在覺得他是好，但你有沒有想過他一聽到我欠了那麽多錢，是否還會同意。”
“這件事我和阿錚說過了，他說他喜歡的是你這個人，欠的錢到時候跟你一起還。”曲父搓著手，眼神閃躲。
“他願意，我卻不願連累了他，這件事等我還完了外債再說。”態度冷硬，連商量的餘地都無。
躲在門外的衛錚聽完他們的對話，等曲檀出去後，才眼眶泛著一抹紅意走了進來：“曲叔，曲姐姐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，才會這樣說的。”
“怎麽會，肯定是阿檀這孩子不願意連累你受苦才這樣說的，況且你是個好的，我和你曲嬸都喜歡得緊。”曲父拉過他的手拍了拍，好生安撫他一番。
“可是………”少年下唇微咬，淚花泛濫。
“天底下的婚姻有哪一件不是父母之命，媒妁之言，量她也不敢不聽我們的話。況且我和你曲嬸子都認定了你當我們曲家夫婿。”身體那麽健康的，指不定剛進門就能懷上。
曲檀離開城南，回到如意大飯館，正好對上準備出去一趟的林掌櫃。
林掌櫃見到她，激動得不行的直接站起來，櫃臺上的算盤賬本劈裏啪啦落了一地：“阿檀啊，你現在可是童生了，以後店裏要是出了什麽事，你記得無論如何都要幫襯一把才行。”
“這句話哪怕無需掌櫃說，阿檀也會盡力相幫。”
得了保證，林掌櫃轉而問起：“你可是打算明年開春後下場。”
“嗯，不過我可能只在店裏做到年前就要辭職了。”鄉試的難度比起府試，院試高出了一大截不止，就算她對自己再有自信，也不敢輕易挑戰。
林掌櫃先是楞住了片刻，也知道他們小店是留不住她的，只能婉嘆一聲。
罷了罷了，既明知留不住人，倒不如結一個善緣，日後總歸會用得上。
這個時間點，店裏吃飯的人，林掌櫃動作弄得雖大，說話聲卻是壓低嗓音說的，倒沒有傳出去。
隨著夜深，檐下燈籠點點籠星火，淡化了白日喧嘩，沈浸了月色。
“衛錚，你怎麽來了。”曲檀見到沐浴於皎皎月色下的少年，並未側身讓他進來的打算。
反倒是那麽晚了，他一個男子孤身在外，也不擔心會遇到危險。
拳頭捏緊的衛錚看著她的臉，目光透著堅定，擡頭梗著脖子：“我來這裏只是想要告訴曲姐姐，無論你是個什麽樣的人我都喜歡你。”
少年踮起腳尖在她唇上落下一吻，靜謐而又美好。
好像是在宣示，又或者說是挑釁。
衛錚踮起腳尖朝她索吻的一幕，正好被不遠處的陳渡盡收眼底，抱在懷裏的木盆“哐當”撞地。
他沒有馬上沖過來宣示主權，就用那雙帶著滔天憤怒和嫉妒的眼睛死死盯著她。
又在她轉過身，即將發現他的時候。將掉在地上沾了灰的衣服撿起塞進木盆，一個溜煙跑得飛快。
他也不知道他在心虛什麽，又在害怕什麽，就連沖上前質問她的勇氣都沒有。
或許是他不自信，更不自信曲姐姐真的會守著他一個不會生孩子的男人過一輩子。
換成他是女人，他都不一定會守著這樣的男人過一輩子。
曲檀回來後，見到陳渡正將自己裹在薄被中，遠遠看來，就像是一團即將入冬的蠶蛹。
“現在天氣還不是很冷，你這麽睡，小心缺氧。”手指掀開他蓋臉的薄被，誰知道露出了一張哭花了的小臉。
像極了一只和人打架輸了，明明委屈得要死需要人安慰，又倔強的死命憋著不出聲。
“好端端的怎麽又哭起來了，是哪裏不舒服嗎。”曲檀伸出手指拈了一滴淚珠置於唇邊，舌尖一舔，是鹹苦。
活像被扒了衣服的陳渡紅著眼尾，憋著鼻涕泡，惡從膽邊生地將她推開：“姐姐不是說過只會喜歡我一個人，還說過會娶我！可你為什麽要讓衛錚親你，是不是因為他會生孩子。”
原來是看見了剛才一幕，怪不得衛錚會突然親她，想必也是註意到了他的存在。
“你想多了。”他們二人之間本無半點私情，又何必多費口舌解釋。
輕飄飄的解釋，無所謂的態度，更令陳渡氣得火冒三丈，肩膀直抖，胸口上下起伏，將被掀開的薄被往腦門上一蓋，轉身背對著她生悶氣：“他都親了你，我怎麽不可能想多，又不多想。”
“你要是喜歡其他人我不會攔著你的，你走，你去找能幫你生孩子的男人，你還回來做什麽！”
“我覺得現在的我們都要冷靜一下，好嘛。”曲檀沒有想到他會因為一點兒小事延伸到那麽多，明明之前的他很識大體，也不會像這樣總是鬧小脾氣。
“我現在很冷靜，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。”哪怕疼得心如刀割，這句話他還是要說，“無非是你覺得我生不來孩子，還會讓你們老曲家絕後。”
“我從未覺得孩子就是人生的必需品，反倒是你最近怎麽字字不離孩子。”
“我怎麽能不離！你們女人哪怕年過半百，只要想要孩子，多的是年輕男人給你們生，可我們男人呢？這年齡一大就成了昨日黃花遭你們女人厭棄。”他在村裏，幫工的家裏見多了妻主因夫郎年老色衰就開始往府裏納人，或是外頭養小三小四的場景。
這女人甭管嘴上說得有多真，動聽，都改變不了他們骨子裏的劣根性。
被他歪理給氣得輕嘆一聲的曲檀將他從被窩裏挖出來，雙手攏住他的臉，四目相對間帶著無奈：“所以你就是一直這麽想我的。”
垂下羽睫的陳渡咬唇不說話，好像是默認，心裏又在渴望著她說出什麽來反駁，好驅散他自卑敏感又脆弱的神經。
“你要是真那麽想，那我便如你所願。”說完，眼裏閃過失望的曲檀松開捧住他的臉，轉身就往外走。
動作流暢不曾拖泥帶水，好像真的是厭煩了他的無理取鬧。
“你要去做什麽！”等她真正要走的時候，陳渡徹底慌得六神無主。
這分明不是他想要的結果，他想要的只是她能哄哄他，再給他一點虛無縹緲的保證就好了。
他從未貪心過，他想要的就是那麽一點點………
“你不是想要讓我和其他男人生孩子嗎，我滿足你的願望。”
“好！你走，你要是走了以後就別回來。”他不想要說這句話的，嘴裏怎麽就冒出來了，抄起手邊枕頭朝她飛砸過去。
沒有躲閃的曲檀被枕頭砸中，少年淒厲的威脅，非但沒讓她的腳步停下，而是堅定不移地推門往外走。
“好。”
隨著門被推開，又被關上的瞬間。
全身力氣被抽走，癱在床上的陳渡說的只是氣話，沒有想到她真的會當真，再顧不上生氣拿喬，連鞋子都不穿就沖了出去。
門外寂靜得只有風吹落葉，月光都留不下她的影子。
他好像真的幹了件蠢事，將對自己好的曲姐姐親手推給了其他男人。
在他抱著膝蓋坐在門外哭得撕心裂肺，肝腸寸斷的時候。
一道修長的影子遮住了上空月亮，也令他的哭聲戛然而止。
哭得眼睛紅腫，嘴巴大張翕動的陳渡看著出現的女人，沒有任何直白的解釋，就那麽撲進她懷裏，淚水跟著暈花衣襟。
“曲姐姐我知道錯了，你不要去找別的男人好不好，我發誓，我以後再也不會亂和你生氣了。”
“要是我再這樣，姐姐罵我打我都好，就是能不能不要離開我，我什麽都沒有了，就只有姐姐了。”
“傻瓜，我怎麽會離開。”曲檀任由他抱著，偶爾伸手撫摸著他沾了冷汗的頭發，就像是在安撫一只不聽話的大狗狗。
他們兩人抱在一起的畫面，正好被起夜的李元撞到。
“呸，之前騙我說什麽曲姐姐有了喜歡的人，感情是騙人的。曲姐姐也真是傻，居然會被這種表裏不一的男人給騙了，不行，我得要告訴白哥哥才行。”
等中秋一過，曲母曲父惦記著地裏的收成得要回去了。
臨走的前一天，依依不舍的撫摸著院落裏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石，感受著鎮上的繁華熱鬧。
怪不得人人都愛往鎮裏擠。
曲檀請了早上的假，陪他們買了些當地特產讓他們帶回去。
曲母瞧著一大車子的米面，蔬菜，嗔怪一聲：“家裏還有那麽多吃的都沒有吃完，你怎麽又買了這麽多，要是吃不完放壞了多可惜。”
“這天馬上就要轉涼了，買的又都是些容易儲存的，壞不了。”她有時候會代替掌櫃幫忙進貨，並和這些菜販子，米販子打交道，他們給的往往都是最便宜的價格，細細算下來，花的錢確實不是很多。
“阿檀，你告訴為娘，你現在掙了多少錢。”不知道個大概，她的心裏總沒底，來的這兩個月她又是租房子，又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們，還不知道花了多少錢。
“錢的事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，娘親放心就好。”
曲父看著東西裝車後，扭過頭正好看見他們母女二人在說話：“阿檀，過年的時候記得回來過年，知道不。”
“我知道，你們回去的路上註意安全。”
“曉得勒。”
等送了曲母曲父出城後，曲檀衣擺一甩，就往客棧跑去。
才換上圍裙，便看見林掌櫃火急火燎，滿面紅光地走了進來，惹得在廚房幫工的其他人都跟著看了過來。
“阿檀，今天店裏來了幾位聽說金陵的客人，你得要打起精神來。”中氣十足的就差沒有驚走檐上飛鳥亂花。
“嗯？”曲檀見掌櫃的要走，才想起，“他們可有說過點什麽菜，或者是偏好的口味？”
“誒，瞧我這記性，你不說我都忘了，那幾位客人說了讓你自個發揮，做你最拿手的就好。”
這樣的要求，往往是最難的，也說明了客人的挑剔。
幾位客人是從金陵來的，金陵最負盛名的美食當屬鴨血粉絲湯，小籠包，脆皮火燒，鹽水鴨（又稱為桂花鴨），鹽水乳鴿，松鼠魚，牛肉鍋貼等。
要是普通的金陵菜肯定入不了他們的眼，要是其他地方的菜，也不一定真的會合他們胃口，唯有另辟蹊蹺。
想到她所在的那個時代，曾出現過幾次大火的金陵菜，她去吃過一次，發現味道確實不錯，不如，就做他們。
一道將吐沙幹凈的鱔魚去頭，去骨皮後洗凈，用木棒敲成肉泥，用手捏到成黏稠狀就可停下，然後捏成條形放進油鍋裏炸至兩面金黃後撈出，放在加入肉片，配菜的砂鍋裏，澆上特制的醬料燉熟。食之酥爛入口即化，味醇香厚的燉生敲。
另一道是色香味俱全，形如花瓣綻放的卷筒蝦蟹。
香鹹鮮嫩入味的金包銀，軟嫩多汁的金陵丸子湯，以及幾道青城特色小菜。
等菜端上桌，曲檀本以為和她無關了，誰知道過了沒多久，那位女君指名要見上她一面。
林掌櫃以為曲檀會得到貴人青睞，又怎會不將人喊上來。
等走出廚房，曲檀才發現今天的客棧極為安靜，就像是被人包場了，怪不得那麽久都沒有小二進來報菜。
推門進去，走過小蘭花屏風，恰逢窗外迎風而來吹響檐下風鈴。
屏風後正有三個風華正茂，氣度儀表皆不凡的女人，左右兩側的女人雖也生得端方俊美，可在中間女人的襯托下，好比皓月螢光。
只見中間的女人身著月影蝶衣，衣袂，領口處繡著低調奢華的暗影金線，滿頭墨發用一根青蓮玉簪挽就，一雙瑞鳳眼無悲無喜，又帶著悲憫天下蒼生的憐憫。舉手投足間帶著世家底蘊溫養出來的清貴桀驁。
“你就是如意大飯館做菜的廚子，我怎麽瞧著不像是個廚子，倒像是高門女君。”聲若珠鈴墜地，扣人心弦。
只是一眼，心下一個咯噔的曲檀便認出了眼前女子是誰，此書中的女主，也是未來的女帝。
不過她怎麽提前出現了？
“曲小姐可是認識鄙人？”甘婳見她的視線落在自個身上久久未離，笑得溫和而好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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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女君，如意飯館到了。”駕車的馬婦忽然出聲，也將她從宿醉後的不適拉回人間。
原來她一覺睡醒後竟回到了蒼桐鎮，伸手掐了一把臉頰。
疼
疼就說明她不是在做夢。
下了馬車後沒有走正門，走的是小門。
一直蹲在檐下臺階，兩手攏著臉蛋子發呆的陳渡一聽到敲門聲，眼睛倏爾亮起，竄得像只猴就往後門狂奔。
不知是跑得太快，還是想要快點見到那人，心臟在胸腔中劇烈跳動的聲響格外大，還差點兒左腳絆右腳摔了個狗吃屎。
推開門，門外站著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，呼吸緊跟著一窒。
身體往往比大腦要先一步誠實的撲進她懷裏，鼻尖嗅著獨屬於她身上的苦寒味，才有了一種抓住斷線風箏的真實感。
“姐姐你回來了。”
“嗯。”曲檀還是不大適應過於親密的接觸，兩只手舉起不去觸碰他。
陳渡抱了好一會兒才解了相思之情，腦袋埋在她頸窩處蹭了蹭，帶著點兒啞意：“姐姐你先休息一下，你看你的黑眼圈好重，這幾天肯定沒有睡好才對。”
“好。”曲檀也不拒絕地打了個哈欠，腦袋暈乎乎地就往房間裏走去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喝的那杯酒後效過猛，要不然她怎會昏昏沈沈，全身的力氣也跟著被抽走不留一絲。
回到房間，腦袋一沾枕頭就睡得昏天黑地，絲毫不知道床邊站了一個正對她虎視眈眈的危險分子。
曲檀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，感受到臉頰處傳來一絲涼意，帶著熨帖的撫平她連日疲憊，一直擰著的眉頭跟著舒展。
那種感覺越發強烈，就像是要將她徹底燒毀。
睜開眼，對上的是正擡起她兩條腿放在肩窩，埋首不知作何的少年。
“你幹什麽！”或許是還未完全清醒，本是呵斥的語調聽在他人耳邊像是縱容。
“我，我只是想要讓曲姐姐舒服點而已。”陳渡將嘴裏的甜水咽下去，身子前傾用臉頰蹭了蹭她，睜著一雙無辜杏眸，“姐姐不喜歡嗎。”
不，她真的一點兒都不喜歡，還覺得有些不適。
曲檀坐起，拉過被子蓋下風景線，伸手揉了揉眉心，強壓著慍怒：“你先給我出去。”
“姐姐為什麽要趕我出去，是我哪裏做得不好，所以才惹得姐姐生氣了嗎。”不明所以的陳渡又怎會老實聽她的話，正用那雙無辜杏眸水汪汪地看著她，兩只手緊張又無措地搓著，企圖等來她的回心轉意。
吃了一次虧的曲檀又怎會上當：“你先出去。”
“我不出去，我都好幾天沒有見到姐姐了。”難得硬氣起來的陳渡一個飛撲過去，“姐姐那天和我溫存後就走了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，又有多害怕你不要我了。你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，不親親我，抱抱我就算了，你還兇我。”
“陳渡。”
“嗯？姐姐怎麽突然喊我名字？”雙手圈住她腰身的陳渡正用嘴叼著她衣襟一角，有些生氣她突然打斷，又有些期待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。
“沒什麽，你先出去。”揉了揉眉心的曲檀將少年推開，“或者我出去。”
府試的成績要七天後才出，到時候會張貼在各鎮的府衙公告欄上。
出榜那天，曲檀起了個大早自個去縣衙外張貼的公告欄上看。
名字從下到上，最後發現她的名字在第一個，為案首，原本緊張的心情才稍稍緩和。
如今擁有了童試的身份，接下來就是秀才，在這種小城鎮，只要擁有一個秀才的身份就能成為縣令的座上賓，開學院，每個月還能領到縣衙給的補貼，社會地位緊跟著水漲船高。
這也為何那麽多人，擠破了腦袋也要上岸的根本原因。
曲檀回到如意大飯館，站定在大門外，雙手負後看著往來人群，鍍上陽光的飛檐朱翹，恍如隔世。
更覺得這是一場夢，等夢醒了，她仍在火場中掙紮求生。
伸出手，想試圖抓住些什麽，身後正隨風傳來一道歡喜。
“曲姐姐，想不到會在這裏遇到你。”清脆悅耳，如黃鸝出谷。
“嗯。”
“家裏的醬油沒了，爹爹讓我出去打點回去。”抱著一個小醬油壺的衛錚見她提在手上的東西看過來，幻想著這些東西要是屬於他的就好了。
依照目前曲嬸，曲叔對他那麽滿意的情況來看，他們肯定會讓曲姐姐娶他的。
雖然他也覺得她的眼睛生得有些怪異，要是內裏沒有情緒地盯著人，感覺像被惡鬼給盯上一樣。
不過有錢就行，他才不要同那些人嫁給一個不求上進的窮鬼，整天洗衣做飯伺候公婆不說，還活得像個老公子。
告別衛錚，曲檀準備往掌櫃說的那間鋪子走去，又迎門撞上出來逛街的白絡。
上一次他陪她找了房子，她都還未來得及同他道謝，不過想到手頭還有事，便扭頭往另一個方向走去。
致謝的事，晚點再說也不遲。
買了點吃食回到城南宅子，推開門，就見到坐在檐下折菜的曲父，遍尋一圈不見曲母。
曲父知道她想問些什麽，先一步開口解惑：“隔壁劉大姐家養的母豬生了兩只小豬仔，你娘最近天天跑過去看，也不知道那些臭烘烘的豬仔有什麽好看的。”
“興許是娘親想要買上一只小豬仔回來。”
“就你娘那個幹什麽都三分鐘熱度的性子，要是真買了一只小豬仔回家不見得會餵。”曲父冷哼一聲，眼珠子一轉，笑意爬上臉部皺紋，“阿檀，爹爹想要和你說件事。”
“嗯，有話爹爹直說無妨。”
“你覺得衛錚這個孩子怎麽樣。”曲父性子直，也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的鋪墊。
曲檀不明白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，便選了一個折中的：“挺好。”
曲父一聽，頓時樂了一拍手，連折到一半的菜都給忘了：“你也覺得好那就行，我和你娘還擔心你要是不喜歡阿錚怎麽辦。”
此刻曲檀也反應過來了，眉心拱起：“我如今外債尚未還清，身上又無能營生的手段，婚姻大事尚未考慮。”
“這錢，我和你娘不吃不喝，就算是借也要借回來。再說了你現在可是在如意飯館做起了掌廚，哪怕不在這裏幹了，日後單靠這門手藝自個開個門店不知道有多好。”
“爹爹說的我也想過，不過我還是那句老話。”
曲父見她軟硬不吃，便打起了親情牌：“你瞧你都準備二十二了，也不知道我和你娘走的時候，能不能抱得上孫女。我和你娘別的不求，就求有生之年能看見你成家立業，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，才能放心。”
“爹爹忘記了我現在還欠有那麽多外債，你說有哪個好人家願意將自家寶貝嫁給我吃苦。”曲檀有些苦惱地揉了揉眉心，怎麽都想不到催婚這種事情會發生在她的身上。
“你現在覺得他是好，但你有沒有想過他一聽到我欠了那麽多錢，是否還會同意。”
“這件事我和阿錚說過了，他說他喜歡的是你這個人，欠的錢到時候跟你一起還。”曲父搓著手，眼神閃躲。
“他願意，我卻不願連累了他，這件事等我還完了外債再說。”態度冷硬，連商量的餘地都無。
躲在門外的衛錚聽完他們的對話，等曲檀出去後，才眼眶泛著一抹紅意走了進來：“曲叔，曲姐姐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，才會這樣說的。”
“怎麽會，肯定是阿檀這孩子不願意連累你受苦才這樣說的，況且你是個好的，我和你曲嬸都喜歡得緊。”曲父拉過他的手拍了拍，好生安撫他一番。
“可是………”少年下唇微咬，淚花泛濫。
“天底下的婚姻有哪一件不是父母之命，媒妁之言，量她也不敢不聽我們的話。況且我和你曲嬸子都認定了你當我們曲家夫婿。”身體那麽健康的，指不定剛進門就能懷上。
曲檀離開城南，回到如意大飯館，正好對上準備出去一趟的林掌櫃。
林掌櫃見到她，激動得不行的直接站起來，櫃臺上的算盤賬本劈裏啪啦落了一地：“阿檀啊，你現在可是童生了，以後店裏要是出了什麽事，你記得無論如何都要幫襯一把才行。”
“這句話哪怕無需掌櫃說，阿檀也會盡力相幫。”
得了保證，林掌櫃轉而問起：“你可是打算明年開春後下場。”
“嗯，不過我可能只在店裏做到年前就要辭職了。”鄉試的難度比起府試，院試高出了一大截不止，就算她對自己再有自信，也不敢輕易挑戰。
林掌櫃先是楞住了片刻，也知道他們小店是留不住她的，只能婉嘆一聲。
罷了罷了，既明知留不住人，倒不如結一個善緣，日後總歸會用得上。
這個時間點，店裏吃飯的人，林掌櫃動作弄得雖大，說話聲卻是壓低嗓音說的，倒沒有傳出去。
隨著夜深，檐下燈籠點點籠星火，淡化了白日喧嘩，沈浸了月色。
“衛錚，你怎麽來了。”曲檀見到沐浴於皎皎月色下的少年，並未側身讓他進來的打算。
反倒是那麽晚了，他一個男子孤身在外，也不擔心會遇到危險。
拳頭捏緊的衛錚看著她的臉，目光透著堅定，擡頭梗著脖子：“我來這裏只是想要告訴曲姐姐，無論你是個什麽樣的人我都喜歡你。”
少年踮起腳尖在她唇上落下一吻，靜謐而又美好。
好像是在宣示，又或者說是挑釁。
衛錚踮起腳尖朝她索吻的一幕，正好被不遠處的陳渡盡收眼底，抱在懷裏的木盆“哐當”撞地。
他沒有馬上沖過來宣示主權，就用那雙帶著滔天憤怒和嫉妒的眼睛死死盯著她。
又在她轉過身，即將發現他的時候。將掉在地上沾了灰的衣服撿起塞進木盆，一個溜煙跑得飛快。
他也不知道他在心虛什麽，又在害怕什麽，就連沖上前質問她的勇氣都沒有。
或許是他不自信，更不自信曲姐姐真的會守著他一個不會生孩子的男人過一輩子。
換成他是女人，他都不一定會守著這樣的男人過一輩子。
曲檀回來後，見到陳渡正將自己裹在薄被中，遠遠看來，就像是一團即將入冬的蠶蛹。
“現在天氣還不是很冷，你這麽睡，小心缺氧。”手指掀開他蓋臉的薄被，誰知道露出了一張哭花了的小臉。
像極了一只和人打架輸了，明明委屈得要死需要人安慰，又倔強的死命憋著不出聲。
“好端端的怎麽又哭起來了，是哪裏不舒服嗎。”曲檀伸出手指拈了一滴淚珠置於唇邊，舌尖一舔，是鹹苦。
活像被扒了衣服的陳渡紅著眼尾，憋著鼻涕泡，惡從膽邊生地將她推開：“姐姐不是說過只會喜歡我一個人，還說過會娶我！可你為什麽要讓衛錚親你，是不是因為他會生孩子。”
原來是看見了剛才一幕，怪不得衛錚會突然親她，想必也是註意到了他的存在。
“你想多了。”他們二人之間本無半點私情，又何必多費口舌解釋。
輕飄飄的解釋，無所謂的態度，更令陳渡氣得火冒三丈，肩膀直抖，胸口上下起伏，將被掀開的薄被往腦門上一蓋，轉身背對著她生悶氣：“他都親了你，我怎麽不可能想多，又不多想。”
“你要是喜歡其他人我不會攔著你的，你走，你去找能幫你生孩子的男人，你還回來做什麽！”
“我覺得現在的我們都要冷靜一下，好嘛。”曲檀沒有想到他會因為一點兒小事延伸到那麽多，明明之前的他很識大體，也不會像這樣總是鬧小脾氣。
“我現在很冷靜，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。”哪怕疼得心如刀割，這句話他還是要說，“無非是你覺得我生不來孩子，還會讓你們老曲家絕後。”
“我從未覺得孩子就是人生的必需品，反倒是你最近怎麽字字不離孩子。”
“我怎麽能不離！你們女人哪怕年過半百，只要想要孩子，多的是年輕男人給你們生，可我們男人呢？這年齡一大就成了昨日黃花遭你們女人厭棄。”他在村裏，幫工的家裏見多了妻主因夫郎年老色衰就開始往府裏納人，或是外頭養小三小四的場景。
這女人甭管嘴上說得有多真，動聽，都改變不了他們骨子裏的劣根性。
被他歪理給氣得輕嘆一聲的曲檀將他從被窩裏挖出來，雙手攏住他的臉，四目相對間帶著無奈：“所以你就是一直這麽想我的。”
垂下羽睫的陳渡咬唇不說話，好像是默認，心裏又在渴望著她說出什麽來反駁，好驅散他自卑敏感又脆弱的神經。
“你要是真那麽想，那我便如你所願。”說完，眼裏閃過失望的曲檀松開捧住他的臉，轉身就往外走。
動作流暢不曾拖泥帶水，好像真的是厭煩了他的無理取鬧。
“你要去做什麽！”等她真正要走的時候，陳渡徹底慌得六神無主。
這分明不是他想要的結果，他想要的只是她能哄哄他，再給他一點虛無縹緲的保證就好了。
他從未貪心過，他想要的就是那麽一點點………
“你不是想要讓我和其他男人生孩子嗎，我滿足你的願望。”
“好！你走，你要是走了以後就別回來。”他不想要說這句話的，嘴裏怎麽就冒出來了，抄起手邊枕頭朝她飛砸過去。
沒有躲閃的曲檀被枕頭砸中，少年淒厲的威脅，非但沒讓她的腳步停下，而是堅定不移地推門往外走。
“好。”
隨著門被推開，又被關上的瞬間。
全身力氣被抽走，癱在床上的陳渡說的只是氣話，沒有想到她真的會當真，再顧不上生氣拿喬，連鞋子都不穿就沖了出去。
門外寂靜得只有風吹落葉，月光都留不下她的影子。
他好像真的幹了件蠢事，將對自己好的曲姐姐親手推給了其他男人。
在他抱著膝蓋坐在門外哭得撕心裂肺，肝腸寸斷的時候。
一道修長的影子遮住了上空月亮，也令他的哭聲戛然而止。
哭得眼睛紅腫，嘴巴大張翕動的陳渡看著出現的女人，沒有任何直白的解釋，就那麽撲進她懷裏，淚水跟著暈花衣襟。
“曲姐姐我知道錯了，你不要去找別的男人好不好，我發誓，我以後再也不會亂和你生氣了。”
“要是我再這樣，姐姐罵我打我都好，就是能不能不要離開我，我什麽都沒有了，就只有姐姐了。”
“傻瓜，我怎麽會離開。”曲檀任由他抱著，偶爾伸手撫摸著他沾了冷汗的頭發，就像是在安撫一只不聽話的大狗狗。
他們兩人抱在一起的畫面，正好被起夜的李元撞到。
“呸，之前騙我說什麽曲姐姐有了喜歡的人，感情是騙人的。曲姐姐也真是傻，居然會被這種表裏不一的男人給騙了，不行，我得要告訴白哥哥才行。”
等中秋一過，曲母曲父惦記著地裏的收成得要回去了。
臨走的前一天，依依不舍的撫摸著院落裏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石，感受著鎮上的繁華熱鬧。
怪不得人人都愛往鎮裏擠。
曲檀請了早上的假，陪他們買了些當地特產讓他們帶回去。
曲母瞧著一大車子的米面，蔬菜，嗔怪一聲：“家裏還有那麽多吃的都沒有吃完，你怎麽又買了這麽多，要是吃不完放壞了多可惜。”
“這天馬上就要轉涼了，買的又都是些容易儲存的，壞不了。”她有時候會代替掌櫃幫忙進貨，並和這些菜販子，米販子打交道，他們給的往往都是最便宜的價格，細細算下來，花的錢確實不是很多。
“阿檀，你告訴為娘，你現在掙了多少錢。”不知道個大概，她的心裏總沒底，來的這兩個月她又是租房子，又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們，還不知道花了多少錢。
“錢的事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，娘親放心就好。”
曲父看著東西裝車後，扭過頭正好看見他們母女二人在說話：“阿檀，過年的時候記得回來過年，知道不。”
“我知道，你們回去的路上註意安全。”
“曉得勒。”
等送了曲母曲父出城後，曲檀衣擺一甩，就往客棧跑去。
才換上圍裙，便看見林掌櫃火急火燎，滿面紅光地走了進來，惹得在廚房幫工的其他人都跟著看了過來。
“阿檀，今天店裏來了幾位聽說金陵的客人，你得要打起精神來。”中氣十足的就差沒有驚走檐上飛鳥亂花。
“嗯？”曲檀見掌櫃的要走，才想起，“他們可有說過點什麽菜，或者是偏好的口味？”
“誒，瞧我這記性，你不說我都忘了，那幾位客人說了讓你自個發揮，做你最拿手的就好。”
這樣的要求，往往是最難的，也說明了客人的挑剔。
幾位客人是從金陵來的，金陵最負盛名的美食當屬鴨血粉絲湯，小籠包，脆皮火燒，鹽水鴨（又稱為桂花鴨），鹽水乳鴿，松鼠魚，牛肉鍋貼等。
要是普通的金陵菜肯定入不了他們的眼，要是其他地方的菜，也不一定真的會合他們胃口，唯有另辟蹊蹺。
想到她所在的那個時代，曾出現過幾次大火的金陵菜，她去吃過一次，發現味道確實不錯，不如，就做他們。
一道將吐沙幹凈的鱔魚去頭，去骨皮後洗凈，用木棒敲成肉泥，用手捏到成黏稠狀就可停下，然後捏成條形放進油鍋裏炸至兩面金黃後撈出，放在加入肉片，配菜的砂鍋裏，澆上特制的醬料燉熟。食之酥爛入口即化，味醇香厚的燉生敲。
另一道是色香味俱全，形如花瓣綻放的卷筒蝦蟹。
香鹹鮮嫩入味的金包銀，軟嫩多汁的金陵丸子湯，以及幾道青城特色小菜。
等菜端上桌，曲檀本以為和她無關了，誰知道過了沒多久，那位女君指名要見上她一面。
林掌櫃以為曲檀會得到貴人青睞，又怎會不將人喊上來。
等走出廚房，曲檀才發現今天的客棧極為安靜，就像是被人包場了，怪不得那麽久都沒有小二進來報菜。
推門進去，走過小蘭花屏風，恰逢窗外迎風而來吹響檐下風鈴。
屏風後正有三個風華正茂，氣度儀表皆不凡的女人，左右兩側的女人雖也生得端方俊美，可在中間女人的襯托下，好比皓月螢光。
只見中間的女人身著月影蝶衣，衣袂，領口處繡著低調奢華的暗影金線，滿頭墨發用一根青蓮玉簪挽就，一雙瑞鳳眼無悲無喜，又帶著悲憫天下蒼生的憐憫。舉手投足間帶著世家底蘊溫養出來的清貴桀驁。
“你就是如意大飯館做菜的廚子，我怎麽瞧著不像是個廚子，倒像是高門女君。”聲若珠鈴墜地，扣人心弦。
只是一眼，心下一個咯噔的曲檀便認出了眼前女子是誰，此書中的女主，也是未來的女帝。
不過她怎麽提前出現了？
“曲小姐可是認識鄙人？”甘婳見她的視線落在自個身上久久未離，笑得溫和而好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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